大鱼从海底来到海面看小鱼的次数太多了，他已经感觉到不舒服了。他的鳞片在脱落，防卫的外衣在变软，这对他来说是很可怕的现象。最后，他告诉小鱼，他不能再来看她了。浪花上的小鱼点点头，很乖的，不吵不闹，因为她心里都知道。这是他们最后一次一起晒太阳了，海面上微风轻轻吹着。
大鱼的皮肤感觉到了痛，小鱼的心里感觉到了痛。小鱼的眼泪又一滴滴的掉进了海里。她看着大鱼说，“大鱼，我好想和你再吵一架。然后记得你坏坏的样子，就不用想你的好了，就不会很想你很想你了。”
大鱼看着小鱼，慢慢地说：“你是我最讨厌最讨厌最讨厌的小家伙了。”然后他慢慢地把自己沉了下去，闭上眼睛，一片黑色，没有小鱼的声音了，只有海风的呼啸隐隐传来。
大鱼终于回到了海底。很多年过去了，他再也没到海面上去过。因为他是勇敢的大鱼。偶尔他也会想起那只小鱼，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了，有没有找到一个快乐的同伴一起玩耍，是不是偶尔也会想起他。他也曾托流动的海潮去探问一下小鱼的消息，所有的回复都是——没有见过那条浪花上的小鱼。
后来的一天，大鱼出去散步，他突然很想到海面上去转转，于是便向上游去。游着游着，他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东西：一架倒立的小鱼骨。这架小鱼骨貌似已经存在了很多年了，都已经被海水冲刷成了奶白色。奇怪的是，这么多年过去了，她的头骨仍然是向着海底的，仿佛尽管是死去，她也想游到底。
大鱼游近后，一动也不动，他认出这架小鱼骨正是那只浪花上的小鱼的骨头。他心想：“小鱼之前一定是从海面朝海底游着来找我了，但是小鱼太小了，适应不了海底的寒冷，所以就被冻死了......”
大鱼抱着小鱼骨，仿佛抱着一个世上最好的宝贝，他以最轻最柔的动作，慢慢地游着，向下游着，向海底游着……游着……
没人看到大鱼的眼泪，因为，他在水里。
